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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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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49

從密道走出來後, 時晏之擡頭看見原本繁華的街道變得空虛、落寞又冷清,心裏別是一番滋味。

可惜不等他繼續發散思維,就聽到青筠嘰嘰喳喳地在他耳邊鬧騰, “別楞著了, 這裏人多眼雜,沒準就有敵人的眼線, 你還是先和我去青鳥軒避避風頭。”

時晏之沒有拒絕, 不僅是因為想要整頓行囊、為自己接風洗塵, 更是為了與他的妹妹相認, 朝青筠點了點頭:“好。”

於是時晏之便在青筠的帶路下,回到青鳥軒,走正門肯定是不行的,大搖大擺在街上走肯定也是不行的。

所以事到如今, 只能走後門了!還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爬墻進去。

暗沈的夜如同一塊華麗又繁覆的黑色綢緞,月亮高懸,如同綢緞上最耀眼的明珠點綴其中, 晃得人眼花繚亂。

只見月亮下一列身穿夜行服的行跡鬼鬼祟祟的人悄悄潛入青鳥軒的後院。

青鳥軒後門的備用鑰匙就在上面瓦塊遮住的位置, 時晏之當然不會親自去取的,他叫沈瑾玉取下來,反正是人家主動、自願的, 這可不能怪時晏之, 而且這怎麽能怪時晏之呢?下屬為主公做事那能怪主公嗎?

找鑰匙打開後門,時晏之原以為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一切,結果卻是月舒梨搖著扇子靠在門口的墻壁上的景象。

重點在於月舒梨穿的一身紅衣。

雖然他知道月舒梨喜歡紅色, 但三更半夜看到身穿紅衣的披發女人真的很恐怖啊。

這還是時晏之第一次覺得紅色這麽恐怖。

時晏之的內心是這樣想的, 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平靜地註視著月舒梨:“你晚上站這兒幹什麽?難道是因為知道孤要來, 所以就等著嚇唬孤?”

“你確實要帶所有人進來嗎?我記得我對青筠所交代的是只準你一人過來。而且我們當初應該約定過,不要帶閑雜人等入內,尤其是陌生男性。”月舒梨深不可測地將半張臉龐掩藏在扇面下,冰冷如蛇吐信子一般地盯著時晏之。

當一直都知道時晏之對女人比對男人溫柔的追隨者們看到庭院裏出現了月舒梨這麽一個漂亮女人的時候,內心不由生出了強烈的警惕心,甚至是妒忌,哪怕他們知道時晏之對女人的情感不是愛情。

這些消極的、負面的情緒在他們聽完月舒梨的話之後達到巔峰,心理防線高的人放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再次握緊,低的人例如陸言熙已經沖出去,原想怒聲質問的話語卻被時晏之輕而易舉攔下來。

即便時晏之攔的速度很快,但月舒梨還是觀察到陸言熙方才的舉動,這才把視線轉移過去,上下打量陸言熙,才再次看向時晏之,慢慢悠悠地晃著扇子,開口便是陰陽怪氣:“原來陛下喜歡驕橫跋扈類型的?沒想到我們的陛下口味居然這麽重。”

“……”時晏之真想說句臟話,可惜不能說,硬生生把臟話憋回去,決定用魔法戰勝魔法,“其實你挺好看的,可惜你長了張嘴。”

這次換做月舒梨沈默。

看到月舒梨吃啞巴虧,時晏之心裏沒來由的感到高興,當然雖然他嘴上不饒人,行動還是很誠懇的,轉頭朝後面的人說道:“你們也看到了,青鳥軒不太歡迎陌生人,尤其是男人,所以你們就先在院子外面等著,等孤叫你們的時候你們再進來。”

然後時晏之就冷硬地把一眾眼巴巴望向他的追隨者們趕到門外,再迅速關上門,神情顯得略微有些冰冷,如一盆涼水潑到了他們的心裏,撲滅了熱烈燃燒的火。

把他們應付過去後,時晏之這才跟著月舒梨進入正廳。

月舒梨進入正廳後,先去沏了兩杯熱茶,將一杯遞給時晏之,然後緩緩抿了口手裏的茶水:“陛下應該想不到在您離開的半個月裏都城變了個樣子。”

“所以呢?你是來笑話我的嗎?你可別忘了,青鳥軒是時氏皇族的產業,孤完了,對你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時晏之回敬似的抿了口茶水,看向月舒梨的眼神幽深。

月舒梨緩緩放下茶杯,臉上的笑意漸深:“我當然知道青鳥軒是和陛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我才會叫青筠過去叫您啊。”

聽到月舒梨稱呼自己難得使用敬稱,時晏之卻覺得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太不得勁了:“別,你還是別對我使用敬稱了,我使喚不起你這位大小姐。”

“大小姐”這三個字的調拉得夠長的,充分表達出了來自時晏之的陰陽怪氣,這可不能怪時晏之,也不能說他小氣之類的,是月舒梨自己先陰陽怪氣他的。

“喲,陛下生氣了?那不是看你在外面的時候總是自稱孤嗎?怎麽不繼續在我這裏自稱孤了?我剛才看他們的表情,他們應該都很喜歡你,你真舍得讓他們都待在外面嗎?”月舒梨眸光一閃,口吻頗為桀驁,“而且——我確實是大小姐,謝謝陛下誇獎。如果你真不舍得的話,你喊我姑奶奶一聲,我或許可以叫他們進來。”

“……”從月舒梨嘴裏,他還真聽不到一句好話。

時晏之嘴角一陣抽搐,花了好一會兒才調整過來,“你還是幫我想想我應該怎麽回到宮殿吧。”

“這我可不知道,青鳥軒只是作為陛下暫時歇腳的容身之所而已,其他的我可不管。”月舒梨笑得燦爛,“所以,陛下還是憑自己的本事殺進去吧,如果失敗了,青鳥軒依舊永遠歡迎你的到來。”

這一抹笑容在時晏之眼裏顯得格外刺眼:“……”

可惡,他當初怎麽請月舒梨過來打理青鳥軒,他應該請一個聰明又識趣的人才對,都怪他自己當初一時間同情心泛濫,看月舒梨爹娘都死了,動了惻隱之心才會收留她,還讓她作為青鳥軒的老板。

還沒等時晏之在心裏過多吐槽,就聽見月舒梨像是想到了什麽神奇的事情一樣抿起唇笑道:“如果你真的不能自己想出辦法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主意。”

時晏之知道月舒梨享受於當謎語人的樂趣,看向對方的眼神越發無語、煩躁,“有話就說,別執著於當你的謎語人了,一點都不好笑。”

“怎麽跟你姑奶奶說話呢?”雖然時晏之並沒有接受她的提議,但月舒梨顯然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占時晏之便宜的機會,“誰叫你自己想不出呢?”

“……憑你之前和現在所做的事情,我把你殺八百次都不過分,你真的不認為我會殺了你?或者壓你入監獄嗎?”時晏之狀似漫不經心地擡起眼皮,眼底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月舒梨沒有被他激怒,甚至還頗為玩味地露出一個梨渦蕩漾其中的微笑:“這我當然是相信的,不過我相信我們英明神武的陛下應該不會隨意讓人下大牢吧?”

“陛下與其在我這裏多費些口舌,不如冷靜下來聽我說我的辦法是什麽,你說是嗎?”

……好吧,還真是這樣的。

時晏之聞言,沈吟片刻,翩然而笑:“那你不妨說來聽聽,你能給我什麽辦法?”

“其實這個辦法陛下是知道的,只不過陛下沒想起而已。”月舒梨再次賣弄關子,話音一轉,開始揭曉謎底,“你還記得曾經賞賜給我的鮫人淚嗎?”

說起這個時晏之就來氣,他把鮫人淚給她是獎勵,可是她轉頭就把鮫人淚作為拍賣品賣了,實在是令人氣憤。

時晏之咬牙切齒地從鼻腔中哼出一聲:“你還好意思說這個?”

“你別生氣啊,生氣傷身,陛下身體金貴,要多保重啊。我想說的是你既然宮中養了只鮫人,而這鮫人又偷偷出宮找到了你,那他是怎麽出宮的呢?按照我的觀察來看,他應該很喜歡你,所以你不妨借助他的幫助回宮,你看如何?”

鮫人……原來是讓他借助阿諾斯幫助回宮……阿諾斯的確哪裏都攔不住他的腳步,可他之所以能夠做到這樣,是因為他是依靠水而生的,有水的地方鮫人自然可以踏足。

那麽阿諾斯進出的方法必然與水有關……但問題在於時晏之不通水性啊。

很快,月舒梨作出了解答:“這不是問題,鮫人不是天然可以產出避水珠嗎?他那麽喜歡你,他看到你不會水,肯定會主動給你的,如果他一肚子壞水的話,再不濟你也不過是出賣色相,暫時委屈一下來換取了。”

“相信我們的陛下應該會為了黎民百姓甘願犧牲自己的身體吧?百姓們肯定都會銘記你的大恩大德的。”月舒梨這時候也不忘添油加醋,幸災樂禍地出餿主意。

時晏之冷笑一聲,盯著月舒梨,仿佛月舒梨已經變成一個死人一樣。

被這麽陰冷的眼神盯著,就像是被冷血無情的動物咬了一口一樣,即使月舒梨知道時晏之不會對她動手,內心也不由得由衷感到膽寒、恐怖,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因此顫栗。

在月舒梨快以為時晏之忍不了她、要把她殺了的時候,只見近在咫尺的俊雅秀美的男人忽而低頭笑了笑,笑聲磁性又清朗,如同古琴奏響的仙樂一樣悅耳動聽。

他接下來的話語也如他的聲音一般清脆。

“好啊,多謝月老板的建議。不過在我入宮之前,我想見一見我的妹妹,親妹妹——”

最後三個字的音調不由自主地被他逐漸拉長,如同劊子手手上要落未落的刀,還是鈍了的刀子,明明聲音是那麽輕柔,卻總是叫人不寒而栗。

這話落在月舒梨耳朵裏,不免讓月舒梨有些疑惑:“什麽妹妹?你還有個妹妹?你不是只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還有一個侄女嗎?”

“我的弟弟可不是親的,是如今霸占我皇宮的那位用貍貓換太子這個把戲中的貍貓,是前朝太子血脈,和我沒有半點關系,而我的親妹妹則是墨妤。”無論時晏之做沒做好心理準備,說到墨妤的時候總是會有些自責、難過。

他以為月舒梨會因為墨妤是他妹妹的消息而驚訝,誰曾想月舒梨是因為時聞鈺不是他親弟弟的消息而震驚:“所以你和那個王爺不是骨//科,是偽骨//科?!那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和你搞一起了嗎?誒誒誒,話說回來,你對你這個便宜弟弟有意思沒有?”說到最後,月舒梨的震驚變了味道,大部分都是調侃。

“……”時晏之對此再次無語,“你能不能正常一點,你好歹也是青鳥軒神秘老板,有點身為老板的氣場,好不好?”

“好啊。既然你說墨妤……誒等等,墨妤?你說墨妤是你親妹妹?那不就是說我讓皇室子弟給我當花魁嗎?”月舒梨這麽想著有些後怕,“我不管,我如果真犯法的話,你可不能抓我,是你讓我當青鳥軒老板,也是你默認我讓墨妤當花魁,要怪就怪你自己認不出墨妤,別想拿我當替罪羊。”

時晏之:……還真是無法和月舒梨交流,算了,就這樣吧,也無法改變。

“那你幫我把她叫過來吧,我想見她。”時晏之沒有理會月舒梨前面的話語,徑直清了清嗓子。

“你想和她說清楚事實?和她相認嗎?然後把她的名字寫入族譜,給她登記上文牒?”月舒梨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那你知道這樣做對她、對朝堂甚至是天下的影響有多大嗎?”

“青樓花魁居然是皇帝失散多年的妹妹,你說這夠不夠笑掉大牙,這幾個月內茶館裏唱戲的靈感、飯館裏的談資準會是你這位皇帝和墨妤,各種陰謀論都會誕生。”

“你認為她一個小姑娘能經受得住這麽大的輿論壓力嗎?很可能你剛和她認親沒幾天,她就因為扛不住輿論壓力自殺了。”

時晏之聞言,不由得皺起眉頭:“你認為我應該怎麽做?任由我的妹妹在青樓工作?”

“你瞧不上青樓?又沒賣身,正常的賣藝而已,相反,我們這裏還出現了不少千古名句,是文人雅客吟詩作對的首選,就算有人騷擾,有我在,誰會打樓中之人的主意。”月舒梨狡黠地瞇起細長的丹鳳眼,參雜著幾分玩味,“難不成你也認為女子不可拋頭露面?”

“……”這怎麽還能扯上這種問題?時晏之當然是希望女子能夠走出深宅大院,和男子一樣投入生產勞動,獲得自己應該得到的報酬,創建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但並不是讓女子都去青樓賣藝。

當然也不是說青樓女子不好,如果家中急需用錢、無路可走的話,她們選擇成為青樓女子時晏之也只會報以深深的同情,但如果是自甘墮落,貪圖享受榮華富貴、拒絕投入生產勞動的話,那只會讓不平等現象越發嚴重,女人被物化的現象也會越來越嚴重。

“我的妹妹她可以把她的天賦施展在各個方面上,而不是拘束於當青樓的花魁,至於輿論?這是什麽?這是我最不屑一顧的東西。”

月舒梨聞言,凝望著他沈默了許久,才緩緩發出笑聲:“那也希望陛下能讓其他的青樓女子也能出現在各個領域裏,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請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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